辜月壬午

【周黄】海的那头是海盗02

02

      等周泽楷慢吞吞地踱过来，黄少天一把抓住他然后就要掀他的衣服。

      周泽楷被这举动吓到，死死地护着身上的粗布衣。

      “周泽楷啊，不，不行，这样叫的太生疏了。楷楷啊，你怎么那么害羞呢？大家都是男子汉坦诚相对没啥好害羞的嘛。少天哥哥帮小鬼洗澡的经验可丰富了，来来来我帮你洗洗，看你脏成什么样子了。”

      看着黄少天理所当然的样子，周泽楷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任着人把自己扒光了。

      赤条条的身上有几道不严重的伤痕，大约是当时在海滩上弄伤的，看得出原本被养得白白嫩嫩。人虽还小，骨架倒是长出了练家子的模子，可以和当年的黄少天媲美，加以辅导，以后也定也能成为响彻一方的海盗！黄少天欣慰地点点头，对自己捡来这孩子的决定愈发满意。

      脱下马甲手套，将袖子卷至手肘，找了一块干净的毛巾，沾上水帮周泽楷先擦了擦灰扑扑的小脸。

      “啧。”黄少天少有的不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那个，楷楷啊，现在这个世道啊，如果实力不足，一般都会佩戴帅气的面具来避免黑历史的。就比如说微草海军上将王大眼，不就是带着一个单边面具吗？你现在还小，战斗力不强，带个面具好保证以后一战出名，等等你跟我一起来一趟仓库，我给你找找好的面具啊。”

      自然是得到了点头回应。

      黄少天满意了，继续着自己的帮洗大业。先用水将他的身子全部沾湿，再一点点擦净，最后用水冲去污秽，直到脚下的水变得清澈才好。

      伤口触水的感觉不太好受，周泽楷瑟缩了一下。

      “啧，你这伤看着虽不严重，但是有些地方还是挺深的……我快些给你洗干净然后等小徐把药拿来就上好，不然发炎了可就惨了，航海路上本来蔬菜水果什么的就不足，伤口很难愈合。话说你是不是觉得少天哥哥我手艺惊人呀？其实这里还有个不听话的小鬼，叫卢瀚文，之前捡来的时候也是我帮洗干净的，不过没你那么乖，谁都懒得看着就放养着，应该比你大个两三岁？现在正在闭关思过呢，等你遇到他你就知道这小鬼多麻烦了。”

      听到这里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人，也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周泽楷的心里莫名出现了一丝不满。一定要比卢瀚文更好才行。他默默决定了。

      ……

      周泽楷刚被黄少天捣腾干净，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上，徐景熙就出现在了门口。

      “黄少啊，药我拿来了啊……”

      “啊呀！小徐你别进来！人楷楷还没穿好衣服呢你吃人豆腐你！”黄少天赶忙用一旁的大块粗布遮住了周泽楷的身子，“药来啦？多谢多谢，放桌上吧我等等帮他上。”

      “黄少吃豆腐的明明是你好不好。”徐景熙翻了个白眼，扔下药就溜了。

      

      黄少天纵横“灭神号”多年何等面皮，被说破也不羞不躁，小心翼翼地帮周泽楷上药，在他疼得控制不住表情的时候堪称温柔地轻声安抚。好不容易上完药，看着疼得微微发红的眼眶忍不住在小男孩额头上印上一个吻，然后继续安心地帮他穿上从仓库千辛万苦淘出来的自己小时候的衣服。

      “诶呀，真可爱啊周泽楷。”宋晓拖着郑轩一起端着晚餐走了进来，一见着周泽楷，郑轩就忍不住惊叹。

      “是啊是啊，小卢也很可爱，但是单论长相，这小周更胜一筹了。”宋晓点头。

      黄少天看上去很满意这个评价：“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捡回来的。”接下了饭菜，道过谢，拉着周泽楷就到了桌子上开吃。

      直到躺平在柔软的狐狸皮上，身边透过薄薄的棉布睡衣感受到大哥哥暖乎乎的体温，周泽楷才感觉到一点真实。他虽然对之前的经历没有了什么印象，却清楚地知道这样的温柔和温暖是从未感受过的。

      他眼神偏向一旁，刚刚黄少天翻箱倒柜给他找来的半面面具就躺在桌子上。他前前后后试了十几个面具，直到这个能遮住大半个脸，仅露出一双眼睛的银灰色面具出现，黄少天才放过他。

      这艘船上的人对黄少天都是友好甚至尊敬的，周泽楷看得出来。他并不知道黄少天在这艘船甚至这片一望无际的海上扮演着什么角色，也不关心。他现在就是溺水者，幸运地抱到了一根浮木，又怎会关心浮木的来历与价值？想着，他不禁屏住呼吸翻过身偷偷观察着身边的人。

      刚刚还活力十足，东奔西走为他忙活安置的大哥哥，道过晚安就仿佛一瞬间陷入了沉睡。那双时刻充满笑意的眸子被盖住，月光下，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似乎永远都在争斗的双唇终于达成和平协议，维持着微妙的距离。

      他原来可以这么安静。周泽楷想着，也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耳边风声呼啸，周泽楷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悬崖上，海浪嘶吼着撞击着崖壁，面前是汪洋大海，远处只有一道隐约闪烁的地平线。天气是晴朗的，阳光照在海面上斑斓一片，他本该享受这样的美景，却似乎听到耳边有人在哭喊什么，心中溢出了一阵悲凉甚至恐惧。

      “走吧！”有人在耳畔轻声说。

      然后他感受到一股力量将他推下悬崖，他开始下落，撞到海面，落入海中，不断下沉。海水逐渐将他包围，撞击着他的耳膜，闯进他的身体。他努力地睁开眼，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他继续下沉，越来越大的水压逼迫他张开了嘴，仅剩的氧气逃逸出来，变成一股股向上挣扎的气泡。疼痛从胸腹开始蔓延，他却无法挣扎，一点点地被迫承受着海水的侵袭。

      太难受了。他迷迷糊糊地想。

      身上仿佛被小刀一点点割开，冒出一丝丝的血。血丝在海里散开，腥味引来了鲨鱼。一条姿态优雅的银灰色鲨鱼，循着血腥气游来，看到死气沉沉的他，玩味地绕着他转了几个圈。

      周泽楷看到那只鲨鱼张开了嘴，漏出可怖的尖牙，一排一排闪着白光，就要咬下来。

      然后终于醒了。

      身下的皮毛柔软温暖，周泽楷受到惊吓而紧张的脊背得到了充分的放松。他眨眨眼，发现自己正被当成抱枕，压在黄少天的怀里，他的头顶被黄少天的下巴顶着，偏偏头可以看到宽松睡衣漏出的白皙的肩膀；双手被牢牢锁住，双腿被紧紧压制，动弹不得。

      黄少天距离清醒看起来还有一段时间，现在也不知梦到了什么，手上的力道加强了，抱得周泽楷更紧，头还在周泽楷头上蹭了起来。

      “嘿嘿嘿，叉烧包……”

      什么东西？

      周泽楷幼小的心灵蒙上了一层迷茫，使劲挪动了一下身子，终于得了一点轻松，就听到头顶的人又发话了：

      “哇……活的大虾！虾饺……”

      没心情去探讨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周泽楷闭上眼挣扎着继续睡去。      

      周泽楷再次醒来，是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晃醒的。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又被一个人“嘘——”掉。

      “怎么了？”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问，“楷楷还在睡呢。”

      “黄少，刚才好像有什么撞击了一下我们的船底，我现在就带人下去看看。”      

      “撞击？撞击怎么会引来那么大的动静……不行，得把小卢放出来，不然他在他房间里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还有，一定得仔细检查，漏水可就糟了。带好哨子，要是缺了什么材料或者发现什么情况就立马喊我们。”

      “好的。”一阵急急离去的声音。

      周泽楷觉着自己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不好再躺下去，终于起了身，套上黄少天翻出来的旧皮靴，摸上面具走了出去。

      “楷楷？”见自己的房门打开，一个小男孩拿着面具走了出来，黄少天下意识的问道，“你醒啦？刚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开始晃，所以找人去查查情况。我得先去找一趟船长顺便把小卢放出来，你先去吃饭吧。哦对你不知道餐厅在哪……郑轩！”他仰起头喊道。

      “诶，黄少咋了？”郑轩从主桅上探下头来。

      “找人替你一下，帮我带周泽楷去趟餐厅吧！”

      “成。等我一下哈！”

      

      “哔——”一声响亮的哨音从下方传来，黄少天脸色一变，头也不回地翻过栏杆越了下去。

      这变故来得太快，周泽楷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没过多久郑轩出现在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别紧张，一般这个哨音代表库仓里发现老鼠了。我们航行的时候最头疼的事情除了淡水蔬菜，就是这老鼠泛滥的问题。黄少就更加了，小时候他半夜起床看到枕头边有个黑影，吓得从此对老鼠恨之入骨，所以才强制要求发现库仓有老鼠就要吹哨，大家一起赶老鼠。只要听到这个哨音，黄少铁定是最积极的……”

      周泽楷忍不住笑了出来：“嗯。”

      这下反倒是郑轩被吓到了，他看了看周泽楷手上的面具，严肃地说：“黄少还是聪明的，你在我们这还好，以后上了岸可千万戴好面具啊，听话。”

      虽然不知所以，他还是点点头。

      周泽楷的航海征程，在这个有些鸡飞狗跳的早晨开始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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